在现代的医疗机构当中,女性医师、女性护理人员的身影随处可见,人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。但是在古代医学史上,虽然历代的医生数不胜数,但女性从医者的身影却少之又少,几近于无。即便是少数留名者,相关的记载也极为简略。
虽然医学的历史久远,但就目前来看,先秦时期尚无女医的记载,直到汉代,方才在文献中出现了两个女医的身影。最早见于史载的女医是西汉时的义姁,据《史记·酷吏列传》中记载,义姁精于医术,曾为汉武帝之母王太后疗疾,颇受太后宠幸。但《史记》并未具体谈及其医术如何,之所以记载义姁,也并非出于医学的理由,而是因为其弟义纵系当时有名的酷吏,司马迁在为其作传时顺便提及了义姁,而且也是一语带过。但不论怎样,义姁都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记载的女医生,由此她也被誉为巾帼医家第一人。
汉代另一位女医则是汉宣帝时的淳于衍,字夫之,籍贯不详。《汉书》中曾三次提及她,分别为《宣帝纪》、《霍光传》与《孝宣许皇后传》,之所以多处均涉及淳于衍,并非由于其重要,而是因为她陷入了当时一桩重大的宫廷阴谋之中。
淳于衍的身份是女侍医,当时也被称为乳医。按,乳在古代有妊娠之意,乳医也就相当于是当时宫廷的妇产科医生,专门为皇亲国戚的女眷们接生,同时可兼治一些产科疾病。淳于衍和当时的权臣大将军霍光之妻相熟,很希望能为丈夫谋个好职位。而霍光之妻为了让女儿取得皇后之位,正欲谋害当时的许皇后,恰巧许皇后生产之后染上了疾病。于是,霍光妻利诱淳于衍,让淳于衍利用职务之便投毒,并许诺事成之后,与淳于衍共享富贵。淳于衍考虑再三,最后表示愿尽力。于是把有剧毒的附子捣碎,掺入御医所制药丸。许皇后服下后,头脑胀痛,胸中烦闷,遂致死亡。后来,由于霍光子霍禹谋反事泄,牵出淳于衍谋害许皇后案,遂一并处死,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。
虽然《汉书》的重点在于描述宫廷阴谋,对于淳于衍的医术如何并未多加描述,但能够担任宫廷的医生,为皇亲国戚的女眷们诊疗,医术想来是不会差的。但是其贪利的个性,在权臣的威逼下,居然下毒谋害患者,严重违反了医家该遵守的医德,无论如何,都不是个光彩的角色。
与淳于衍邪恶的形象构成鲜明对照的,则是东晋时的女灸家鲍姑,她不仅医术高明,而且素以医德高尚而名垂医林。
鲍姑的父亲鲍靓是修道之人,长大后鲍姑嫁给著名道教医药学家葛洪为妻,长期与葛洪一起隐居在广东罗浮山。鲍姑精于医术,长于灸法,尤以治赘瘤和赘疣最为著名。据记载,她最擅长用当地所产的红脚艾作艾绒进行灸疗,用来灸人身、灸赘瘤,一灼即能除去,可谓效如桴鼓。史载经她手治愈的患者非常多,称得上活人无算,她也由此被广东一带百姓尊称为鲍仙姑,被视为神仙一般的人物。后世为了纪念这位女医,将红脚艾称为鲍姑艾,并在她足迹所到之处建观立庵。据说鲍姑曾在广东越秀山下居住,留下一屋一井,后人称此井为鲍姑井,又在旧址建立一座道观,称为越冈院,后重修后改名为三元宫,内仍有鲍姑殿,并有其塑像供奉。
如果从身份而言,鲍姑其实并非专门的医家,她的主要身份是修道之人,只是业余行医而已。当然,由于修道之人多通医道,故此以女医视之亦无不可,类似的情形在当时及以后都有不少,像唐代的蔡寻真、李腾空、胡谙等都属于此列。
宋代之后,女性行医的记录渐多。特别是元明两朝,朝廷采取了医户制度,规定各户必须子袭父业。一入医户,子孙就必须世代业医。由于从小耳濡目染,受到环境的影响,女性习医者不少,但知名者并不多。甚至于有些医术颇精的女医,曾蒙朝廷征诏,但仍未留下姓名,史书上也仅以某氏称之。
在这种情况下,明代女医谈允贤的出现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,她不只是当时最有名的女医,而且还有医书传世。事实上,谈允贤倒非医户出身,她出身仕宦家庭,祖父曾任南京刑部郎中,兼以医闻名,祖母亦知医。受家风影响,谈允贤自小喜爱医学,15岁时就遍读医典,并随家人临证。起初她以自己和家人为治疗对象,后来谈氏遵守祖母的遗训,正式行医。由于医术高明,远近的女性患者找她治疗者络绎不绝,渐以妇科知名,往往获奇效,在当时颇有声誉。谈氏不只行医,还勤于思考,在晚年总结了自己多年的医术与临床经验,撰成了医案性质的《女医杂言》一书。该书共收载了31例病案,其中涉及习惯性流产、经病、产后诸疾等,对于妇科学而言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。
历史上,女性被忽视的现象当然不止发生在医学领域。事实上,由于男权思想的作祟,女性在大部分的领域都曾处于被忽视、被冷落的位置,但在医学领域体现得尤为明显。这除了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之外,与行业的属性当然也不无关系。身为医者,需要抛头露脸,出入于各家各户,与各种人打交道,而且涉及身体接触,多有不便。这与当时社会对理想女性的要求也显然有悖。所以从医者之中,素有传子不传女、传内不传外的不成文之规,有些较开明的人或把医技传给女婿,但仍不愿传女。